文 / 香香
调来地区保育院工作十年。一九八九年春末的一天，因为补休，早餐后赶去买菜。刚出院门，邂逅十多年未见的表哥。他见我穿着有些不入时尚，一双皮鞋也有一处裂痕。冷笑一声说：“见你的样子穷困得很，帮人家送小孩啊！你如果当初跟了我，哪有今天的落魄，穷酸。”表哥突如其来的奚落，令我啼笑皆非，心中又一次涌起愤慨。我懒得解释，也冷笑着回了两字“是啊”。便匆匆离去。
尽管表哥的奚落令人不愉快，但我很快就忘记了。然而，二零零五年春节期间，与表哥同在一个银行上班的外甥女到我处拜年，她告诉我，前些日子银行里科长以上干部在宾馆午宴。表哥特意坐到她旁边并对她说：“你姨妈有什么了不起，她有什么架子可傲，省军区医院的护士长都与我非同一般，她竟然不嫁给我。如今穷酸吧，活该。”表哥十多年前当面奚落我还没解恨，事情过去几十年了，还在我外甥女面前再次奚落，而且肆无忌惮，不知羞耻地炫耀自己。叫人非常气愤，忍无可忍。
然而，我又能怎样，找他理论？责问？漫骂？让这种浅薄的爱情再来烦我？如今见到他就会恶心，何况，我是个不愿张扬，不喜欢抛头露面，又较柔弱的女人。但事情就这样哑巴吃黄连，有苦难言？有些不甘心。不，我要让世人知道表哥这份浅薄的爱情，也要坦率地告诉他，不能接受他的原因。
上世纪六十年代，我在县立中学念初中二年级，表哥与我是校友，他念高中。所谓表哥，并不是嫡亲。而且我们相识之前也不知他这个人。后来从妈妈的口中，得知他只是妈妈同村前后屋的邻居。也许他是为了接近我才扯上这表兄妹关系。而我这人开化得慢，感情又比较迟钝。所以假期里他常买些水果来家里玩，只看作是亲戚走动。
次年初中毕业后，我录取在一所中专，他则去了省财经学院。我们开始通信，第三封信里，他向我表达了他的爱情。我回信坦率告诉他：从未想过这件事，而且也不会接受他的这份感情。因为我的拒绝，他再没来信，这层牵强的表兄妹关系也中断了。
生活里的事常常出人意料，而且极具戏剧性。
中专毕业后，我分配在工厂工作（工厂是地区级别，但厂址设在县下面的镇上）。五年后第一次婚姻破裂。我过着单身而宁静的生活。没想到有一天，表哥他们一行几人来到厂里，原来他们是地区派来的审计组，审计厂里的厂房基建工程等项目。那时我不懂他的权力有多大，但至今记得他当时对我说话那种自豪的口气：你需要什么家具尽管说，我叫基建队的木工做，不用花钱。我想终归是有些表兄妹的关系，而且表哥有了三个小孩，听说表嫂还是个县领导的女儿。便说需要一个简单的装棉被的木箱子。两天后有个工人将箱子扛到我屋里。这之后的一个寒冷的星期天，我正在屋里烤火。表哥登门，我端上热茶，他在火盆的另一边坐下。虽然是孤男寡女同在一室，但介于亲戚这层关系，所以我很坦然。然而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，表哥竟然一把抓住我的手，我立马用力抽出并责问：
“你这是干什么？”
他神情镇定地说：“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的喜欢你，今非昔比，你已经离婚了，不用假正经”。
我按捺住气愤地说：“我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女人，请你自重。也请你不要背叛表嫂。”
“你错了，我不是背叛，我们夫妻闹离婚已二三年了”。
“但至今你们的夫妻关系仍受法律的保护”。
“名存实亡的夫妻，法律有什么用。香香，嫁给我吧，我会永远对你好。只要你答应了，我马上离婚。你跟了我，离开这穷乡恶水的地方，到市里工作，再也不用住在这灰暗的鸽子笼般的屋子里。”
“表哥，你这不是害我做第三者吗。再说即便你早就离了婚，我们也不可能。”
“为什么”？
“不为什么，可能是注定没有这种缘分”。
表哥愤恨地走了。我们的表兄妹关系第二次中断了。对于自己不能接受的感情，果断是明智的选择。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涉世不深。两次拒绝，从没想过自己的无情对他是一种伤害（因此在这儿说声表哥，对不起）。其实表哥在事业上是个很不错的人，我不会接受他纯属一个很简单的原因，只是从没说出口而已。那就是四十多年前他第一次到我家，因为是暑假，天气很热，他竟然脱去长裤和短袖衬衫，只穿条裤头在我和家人面前晃动。我是个非常传统的女孩子，十六岁了，从没见过当医生的父亲和哥哥这样半裸过。所以受不了表哥的行为（当时不会用受不了，只是不愿看这种半裸的男人，心里很不是滋味）。仅此而已，永远关紧了表哥想走进我生活的大门。
事情过去了几十年，表哥竟然耿耿于怀，并且待机两次奚落，让我了解了他的为人，看清了他的心灵和浅薄的爱情。今天，庆幸那个不谙事故的少女因为简单的原因永远关上了她的爱情之门。
2006-06-07
后记：这是我姨妈的亲身经历，因为这种经历曾经带给她无法按捺的愤怒，而这种愤怒又无法发泄，所以姨妈在两年前提笔写下了这篇文章。写完后，她稍稍有些泄愤。她说，百思不得其解，表哥的胸怀为什么如此狭隘呢？男人的自尊心受挫后就会这样吗？难道一点也不会考虑缘分是婚姻的基本因素吗？姨妈还说，人生在世，与人为善。似她表哥这样，人际关系如何和谐？如今，事隔多年，偶尔在大街上遇到表哥，他总是视而不见，脸上仿佛写满了“仇恨”两字。姨妈要求在我的博客上刊发原文，欢迎大家进行评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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